動物界的「戰地醫生」：你知道嗎，浪浪能不能找到溫暖的家，其實會被「這些事」決定...｜專業獸醫—黃霈鈺

你知道毛孩其實能感受得到我們的情緒嗎？甚至還會連帶影響牠們的情緒。2019年，有位瑞典的科學家做過一項研究，比較了58隻不同品種及年齡的狗狗與牠們的女性飼養者長期壓力狀態，發現兩者間有高度的正相關：飼養者體內的可體松（俗稱壓力荷爾蒙）濃度越高，狗狗的可體松濃度也越高，證實長期壓力可跨物種同步。這也解釋了為什麼之前在家工作的現象到達頂峰時，有很多毛孩也跟著憂鬱，因為牠們可以感受到毛爸媽的壓力，毛爸媽的行為也會影響牠們的行為，這些空間、時間、氣氛等變化，毛孩都需要花時間適應。

我們現在得知即便是從來沒經歷過被丟棄、流浪，甚至是被萬千寵愛簇擁長大的毛孩，都會有許多內心小劇場需要去調節；更何況是在收容所裡，那些經歷過不同創傷、各各帶著無法說出口的故事的毛孩們呢？壓力不只讓牠們受盡折磨，更可能讓牠們難以找到下一個家。

收容所是處理流浪動物的最前線，相較來說，就像人類的「戰地」一樣，不論這些狗狗貓咪是從街上被捕捉來的、被人惡意遺棄的、還是從黑心繁殖場救援回來的，第一時間就是被送到這裡。雖然製造問題的源頭是人們，覺得流浪動物很可憐、喊著「領養代替購買」口號的也是人們；但其實某種程度來說，「收容所」不論在地理上或心理上，都離我們的生活有段距離，還是有不少人難以從理解這些狗狗貓咪的內心世界、推測牠們曾經遭受過的經歷去給予照顧，導致領養後又再次「被退貨」的個案也不在少數。

這次，PetTalk團隊邀請動物界的戰地醫生，也就是曾經在新北市動保處的動物之家服務過的黃霈鈺獸醫師將要告訴我們：想從收容所裡領養毛孩當然好，但後續的觀察、理解牠們曾經遭受過的經歷，並好好地陪伴，遠遠比滿足生理需求更為重要！

一早到收容所後，要先巡視所有收容犬貓，查看是否有異常，有生病的犬貓就會餵藥打針，如果前一天有受傷動物送來的話，就會進行醫療處置及拍照建檔，同時幫受傷犬貓麻醉、清理創傷傷口、包紮，並觀察手術後犬貓傷口復原狀況。如果是有還未離乳的幼犬幼貓，我們也會擔任「奶媽」，花時間進行人工哺乳。到了下午，動保所的管制人員會陸續載送一批批新進的犬貓到收容所，有些是救援來的、有些是民眾通報的，這時我們就會依照這些新進犬貓的性別、來源地、體型大小、健康狀況…等等來評估，並掃描是否有晶片（有晶片的話就會直接通知飼主）、施打疫苗、驅除寄生蟲後分配籠舍，如果新進犬貓還沒有絕育的話，我們就會依照規定，先安排絕育後才會再讓牠們進到籠舍內；如果是受傷犬貓的話，則會麻醉進行醫療處置，最後會清點在養犬貓數做紀錄。

▲幼貓原本耳朵爬滿了蛆，經過手術後恢復良好

其實在所有的工作內容中，最重要的是幫助這些浪浪擺脫過往可能被虐待、被遺棄的心理陰影。很多人會以為收容所的浪浪大部分可能來自山區或郊區，但其實完全不是，反而多數是來自都市區，因為才容易被人類看到和通報，而且很大比例都是被丟掉、而不是天生就是流浪毛孩；所以要讓牠們心理穩定、或重新建立對人類的信任。加上多數民眾第一順位是想領養幼犬，而成犬更是要長相標誌、沒有太多行為問題的，因為「容易害怕而不親人」、「過於敏感」、「太強勢」的浪浪都不好送養或是再度被退養；不僅造成我們的困擾，也是對這些毛孩的二次傷害，所以唯有「心理也好起來」才能增加牠們被領養的機會（當然也會有非常善心的人會想領養一些有心理創傷的毛孩，但畢竟是極少數）。因此，除了上述提到的基本醫療處置外，我們也會觀察牠們的行為反應，從心理層面去推測牠的過往經歷，給予牠們適當的應對，並在可支配範圍內盡可能滿足牠們的需求。

每當看到浪浪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來自別種動物的咬痕、打結到無法用剪刀剪斷的毛髮、長到驚人的腳趾甲、佈滿全身的寄生蟲…我都會覺得很心疼，也會忍不住去思考：「你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自己遇過最誇張的一個案例是一隻西施犬，當牠從籠子出來的那瞬間、我們全部的人都傻眼，因為完全看不出來牠是什麼動物，就是一團很大很髒的毛球，看不到臉在哪、四肢在哪、肛門在哪… 當初是被新莊某個公園的民眾通報的，說公園裡有一隻奇怪的生物在蠕動；因為牠的毛全部打結、站不起來，後來光是幫牠剃毛就壞了6支電剪，也是剃完後我們才知道牠是一隻白色的西施犬。不只毛髮的問題，指甲也因為太長全部倒鉤、刺到肉墊，最後只能在地上很艱難的爬行。

▲一開始被救援到動物之家，被自己毛團包住，變成謎樣生物的西施犬

▲開始剃毛（還壞了6支電剪），最後終於重見光明、也變回原本可愛的狗狗了！

也有遇過一隻狗狗，牠只要看到拿著掃把的男性工作人員靠近，牠就會非常地害怕…其實還有很多很多的故事；雖然我們無法確切得知牠們遭遇什麼過往，但會進到收容所的毛孩都一定有牠的故事，一定都經歷過巨大的變化和經歷，接下來牠還要與一大群跟自己心態一樣的動物生活在同一個環境裡。台灣流浪動物的隻數這麼多，每週只有一兩次會有志工輪流來放牠們出籠，每隻狗狗可能兩三週才能放風一次，所以有些出籠玩瘋了回來就會打架，有些出籠怕得要死只想趕快爬回去；再加上一大堆未知的未來…我舉個例子會更有感：想像一下你國小剛轉學到一個新的學校、新的環境，你一定會很緊張吧！而且我們是在「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的認知下都會感到緊張了，動物是在「根本不知道」的狀況下就忽然被抓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可以想見牠們的壓力有多大！

我最近看到一支由【快樂奇毛子】製作的公益影片＊，我覺得片中用小女孩去比擬被丟掉的毛孩是很貼切的，因為牠們真的就是小孩啊！而且牠們比人類小孩更難以理解人類的情緒，因為牠們不了解人類的語言，牠們只能從語言中帶得情緒和語調去推測飼主現在是開心還是生氣。所以很多時候牠們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但是牠們又能察覺到飼主的情緒的生氣的，只能害怕地承受主人的打罵；也許牠們覺得很抱歉，很想跟你和好，但是牠們無法表達自己內心的想法和感受。

所以其實對我們來說，看到創傷還沒好的的浪浪被領養回家不見得是牠們最好的結果，因為牠們還是有可能再次被退回；即便飼主在領養前我們都有告知這隻毛孩的所有問題，飼主也覺得自己準備好了，但是當實際遇到問題後，對飼主來說又是另一項考驗。我當時在動物之家時就遇過一隻貓咪被退養了6次！那隻貓咪其實非常親人，但是因為牠會在夜深人靜時大聲哀鳴、吵到隔壁鄰居來抗議；也遇過一隻12公斤的米克斯因為個性過於敏感，所以只要家裡來了陌生人，牠就會一邊屎尿失禁、一邊躲到沙發底下… 所以從收容所領養毛孩回去，心理的照顧真的遠遠比生理的照顧重要且複雜。
事實上，很多看似生理的問題，往往都是壓力造成的，例如軟便拉肚子、慢性嘔吐、不吃東西、不斷嚎叫、心因性的過度舔毛（通常是貓咪，可能會把肚子上的毛全部舔光）、分離焦慮、泌尿道發炎引起的隨處便溺等等。

所以，必須好好正視與理解毛孩的行為背後、隱藏著很多你不知道的故事。以剛剛提到被退養6次的貓咪來舉例，我們最後有找出牠會在半夜大叫的原因，因為這隻貓咪是被棄養的，也因為牠太喜歡跟人相處了，但是半夜沒有人可以陪牠玩，牠就會開始焦慮；最後是開立了一些可以幫助牠晚上能放鬆好入睡的藥物，到第7次才終於沒被退養！雖然天天吃藥也不是一個長久之計，但那是在當時，我們唯一能幫助牠的方法。

因此，飼主還要積極地去學習一些在家就可以幫助毛孩的改善方法，比方說：環境管理、行為訓練，還可以給予專門針對犬貓情緒的益生菌保健品。畢竟絕對不會有飼主喜歡看到自己的毛寶貝餘生都得靠精神相關藥物來控制情緒問題。

（＊註：快樂奇毛子公益影片 點擊可觀看）

以往傳統對於犬貓行為問題的解決方案，主要會著重在環境管理、行為訓練及藥物；最近有一個很新的醫學研究，發現腸道菌會經由「菌–腸–腦軸線」去影響大腦、改變情緒思想行為，所以近年來也有不少研究證實「保健品」也能為改善情緒壓力帶來一定的輔助效果。

最近就有一個全球首例，是透過單一精神益生菌菌株，成功改善狗狗分離焦慮及攻擊行為等情緒問題的臨床研究。這個實驗是由臺大獸醫專學院臨床動物醫學研究所的王儷蒨教授所發表的，研究成果目前也發表在國際知名科學期刊《Applied Animal Behaviour Science》內。研究結果發現：透過「犬隻情緒及認知障礙量表（EDED）」及「犬隻行為評估表（CBC）」兩種標準化量表進行行為評估，相較於使用安慰劑的對照組，食用精神益生菌連續14天後，狗狗的整體情緒穩定度提升、行為問題嚴重程度下降，並且在「攻擊」及「分離焦慮」兩個面向都有明顯的改善。再進一步透過血液生化檢查，可以發現食用精神益生菌也可顯著降低分離焦慮狗狗的血清素代謝消耗速率，幫助穩定情緒。

這個精神益生菌（Psychobiotics，又稱情緒益生菌）菌株是獨家專利研發的「植物乳桿菌PS128™(Lactobacillus plantarum PS128™)」，也被廠商開發製作成保健品—【快樂奇毛子】，可以直接加在食物中給毛孩食用，對於幫助動物的精神及心理健康是很好的幫助。
我就有給我們院內一些哺乳中母貓使用過。這是因為以前在收容所時有很多未斷奶的幼貓，雖然我們會泡代奶、用人工餵食的方式，但其實我們還是會希望由母貓來餵食母乳是更好的，所以如果剛好有哺乳中的母貓，我們就會嘗試讓牠餵食幼貓，但貓咪跟狗狗不太一樣的地方在於，如果不是自己生的幼貓，母貓很容易會因為壓力而抗拒餵食，那個時候因為還沒有這類型的產品，所以我們只好開立一些情緒相關的藥物（不會影響母貓和幼貓身體的劑量），讓母貓的情緒不要那麼緊迫，進而讓牠開始願意餵食幼貓母乳。現在我們院內也有出現同樣的狀況，使用這個益生菌之後，每個禮拜都能成功地讓母貓願意再增加1、2隻幼貓吸奶！

快樂奇毛子的團隊先前也有提供產品給APA中華民國保護動物協會、台灣心輔犬培育團隊的浪浪（與前浪浪）使用，確實也幫助很多園區內的狗狗貓咪情緒變得更穩定，讓牠們順利找到屬於自己溫暖的家，也幫助已經找到歸屬的浪浪擺脫過去陰影。